#153　芷瑜（30歲）

「我穿梭在街市中，先到中央的菜檔，那一家不是最便宜，但賣的菜永遠最新鮮，再順序走到雜貨店和凍肉舖，熟練地走著一張屬於我的路線圖。

▌給媽媽準備大餐

我很希望這會是完美的一頓大餐，因為我很久沒給媽媽做飯了。也不是有什麼戲劇化的原因，只是自從她搬走以後，我好像都沒有這麼一個契機，快八年了吧。直到我最近重拾烹飪的樂趣，才心血來潮把她喚上來，想好好孝順她。

在高達三十多度的廚房內搏鬥，顧不上胸口和額角的汗水，左手和右手都各有任務，幾乎沒有一刻閒下來。兩個小時後，終於能坐在客廳，跟她一同吃飯。

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我的視線卻落在她的一雙筷子，暗暗留意她夾了多少菜。如果她吃得香，我就很滿足。這頓飯吃了一半有多，我見她不怎麼碰那一盤冬菇炆雞翼。

『做咩唔食啊？唔啱食咩？』我問。
『我都唔食冬菇嘅。』她尷尬地笑著說。
『係喎，佢連有冬菇味都唔鍾意。』我跟自己說，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

▌共同生活的日子

她向來是個挑食的人。從前她忙著上班下班、我買菜煮飯的日子裡，我能不費吹灰之力記住她不吃什麼，一樣不漏：洋蔥、蝦米、冬菇、芫茜……

那是每天同枱食飯、每天一起生活的日子。我們會邊電視撈飯，邊笑著討論劇情，也會順道聊聊在學校發生的事，總之是極其瑣碎的對話。但也是這些瑣碎到近乎無聊的對話，交織成我們的共同日常生活。

老實說，我跟媽媽不再同住以後，見面吃飯頂多一個月兩次，幾乎不通電。她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她，平時對方在做什麼想什麼也不知道。難怪連她最討厭冬菇我都忘了。

▌豐厚的情感財產是如何煉成的？

記得聽過朋友分享一個故事，她和表兄弟姊妹都很疼愛外婆，不時會約她飲茶吃飯，也會通電噓寒問暖，外婆也很疼自己的一群兒孫。有一天，外婆跟他們閒聊，談到自己如果過身，要將她最珍視的玉鐲交託誰人。誰不知，那人，竟不是眾孝子賢孫，也不是那位常掛在嘴邊的大恩人，而是每天侍候在側的外傭姐姐。

為什麼呢？因為每天照顧外婆吃喝拉睡的是外傭姐姐、跟外婆把臂遊街市的是外傭姐姐、聽外婆訴心事的也是那位外傭姐姐。情感就在這些日復日的相處之中累積，成為雙方關係的豐厚財產。

▌沒有捷徑，只有經營

要累積情感財產，很多人會取『賺快錢』之道。譬如說，晚餐有多豐盛就準備得多豐盛、禮物就挑最名貴的，以為這就將濃情蜜意都傳遞給對方了，盡心了，卻沒多花心思在平日的相處和了解。

但其實，不想辛苦得來的舊有資產被時間蒸發掉，就只有不斷逐少逐少投資。一段關係，沒有捷徑，只有經營。

後來有一天，媽媽突然跟我說：『其實你得閒搵我飲下茶，我已經好開心架喇。』我說：『好，就今個星期六啦。』」

圖片來源：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