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天生嗎?」「為什麼會這樣?」這些問題,我在治療室回答過家長無數次。但原來一句「有機會/可能是/應該是天生的」,換個角色真正聽起來,心情可以十分複雜。
原來她從來看不清我們
活潑的女兒閒時跑來跑去,蹦蹦跳跳,偶然亦會絆倒,作為父母也不以為意,沒想到4歲到健康院作眼科檢查,竟遺傳了我的斜視,還有深度近視。近視之深,更超出我想像。
回想當天驗眼,健康院的牆上明明貼上一棵大樹,旁邊站著多啦A夢和他的家,當視光師詢問女兒「看到樹嗎?」,女兒竟然說「看不到」。我訝異地看著那棵有半張A4紙那麼大的樹,心想即使近視,照計也該隱約辨認到樹的形狀。我不禁想,一直以來,她眼中的世界是怎樣的呢?
為了女兒的健康,我們從來極少給她接觸電話、平板電腦,怎料我用盡方法原來也不能保護女兒的眼睛。眼看身邊手拿著電話看著YOUTUBE吃飯的小孩子,眼睛仍十分健康;再看看女兒,心又酸又痛,內心亦充滿疑問。「是不是看書太多?」「是不是我太少帶她到郊外走走?」
我每次到診都會問女兒視力問題的原因,坦白說,我心中渴望聽到的答案只有一個——「應該是天生的」。「天生的」代表父母也不能控制,不是父母造成的,起碼可以減少一點自責。不過在一瞬的釋懷後,另一個大哉問又湧上心頭——「為什麼是她呢?」縱然永遠得不到解答,但心中仍不斷縈繞著這個問號。
慢慢的,事實終歸事實。
孩子多可愛也抹不走父母的憂慮
看著第一次掛起眼鏡的女兒,是她滿心歡喜挑選的紅色眼鏡,我們的心卻像有大石壓下來的,很多女兒「將來」的畫面出現在我的眼前。不少朋友安慰我,女兒掛起眼鏡可愛得很,但再可愛也抹不走父母的擔憂。已數百度深的近視還會因女兒成長急劇增加,不到小一,可能已經千多度近視。現在在香港升上小學…代表女兒每天需近距離看著書上課8小時,亦代表放學回家還有至少一至兩小時的功課溫習時間,每天也需要用神地學習,不學習又不行,作為父母應如何去協助女兒呢?
感恩的是女兒的眼疾確令我有不少的反思,我更深體會我於治療室每一句說話的力量。說了一百遍的「天生、未有確實原因」,對家長來說原來份量十足。
而更大的安慰是來自同路人。行在街上,掛起眼鏡的幼童佔少數;相反,一步入診所,一個個戴著圓圓眼鏡、天真的孩子跑來跑去,家長們互相聊起孩子的問題,多療癒,心也定了,原來同行的人還多。父母言談間雖然沒有「加油」「不要緊,醫學愈來愈進步」等安慰說話,但卻感到彼此的同行與明白,一句「下次再見…」已經夠了。
陪伴女兒面對深度近視及斜視的路仍長,雖不是什麼惡疾,但作為父母內心仍然絲毫不願意兒女有任何傷病,在女兒成長的路上仍不時徘徊於糾結、不安、放下、坦然無懼的循環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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