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父能量(全職爸爸,兒子,5歲)
「我鍾意寫嘢,但更鍾意諗嘢(因為零成本,而且幾時都做得)。最近因為成日喺學問平台上回答問題,被 POPA 編輯撘訕,唔單止刊登咗我好幾篇文章,後來仲話同我做個訪問添。
嘩!人生第一次(亦可能係最後一次)被人訪問喎,當然要隆重其事。於是早喺訪問之前我就已經諗定有咩想講,仲厚面皮到 send 咗條『水蛇春』咁長嘅『重點』俾編輯姐姐。好彩對方身經百戰,無反我白眼,仲好圓滑咁讚我夠『自動波』做準備(在此真心感謝編輯姐姐嘅包容)。
點解會喺『學問』度做分享?
話時話,其實我第一次投稿 POPA 已經係幾年前嘅事,嗰次寫嘅係一件教養迷思。可能係性格關係,好奇心重但又無乜自信嘅我,從小就習慣咗『懷疑人生、不斷求真』。就算面對住一啲再尋常不過,旁人可能不假思索就做咗嘅事,我依然會疑惑自己嘅理解係咪正確,咁做有無問題?
而成為父母後,呢啲疑惑就更多,心諗如果自己都未搞清楚孩子就吸收咗,會唔會從此成為佢哋嘅人生觀?有時真係會好掙扎,我就曾經有一段時間因此而迷失,好似走咗入一道黑暗而無盡嘅隧道,既睇唔到出口嘅光,又唔可以行返轉頭。唔知方向,只可以跌跌撞撞,摸黑前行。
有啲抽象係咪?咁或者等我講白啲。
我曾經係一位會體罰小朋友嘅爸爸。
未為人父時,我一直認為體罰係教養嘅必要元素。但到小朋友出咗世,自己真正成為『施罰者』之後,我先開始懷疑自己呢個『信念』。因為每次出手之後,我都唔覺得自己做啱咗,反而仲內疚萬分,呢種矛盾一直困擾住我,直到嗰一日……
無錯,又到咗故事時間(我實在係幾鍾意講故事)。
畫面一轉,返到阿仔兩歲半嘅時候。嗰日我如常帶佢去公園玩,同佢玩咗一陣之後,我坐低飲啖水,又偷吓懶篤吓手機。突然之間,我聽到阿仔大聲叫罵,我好奇怪,因為成個公園除咗我哋,就無其他人(有啲似恐怖故事)。阿仔當時喺滑梯後面,我企嘅位置睇唔清楚,只係隱約見到佢向住一個無人嘅方向係咁鬧(真係好似恐怖故事)。
但當我走到佢身邊時,我所睇到嘅比恐怖故事更令我不安。原來阿仔鬧緊嘅,係佢嘅玩具車。我聽著阿仔不停鬧:「係咪你錯?你錯呀!打你呀!」然後作勢向玩具車打落去。
呢個畫面,深印腦海,永不磨滅。
然後,我腦中閃過無數情景:有外公打媽媽、有媽媽打我、有我打阿仔、仲有阿仔打佢第時個仔。以前阿爺嗰代,不問情由,唔理你啱定錯,打咗先算。到父母嗰代,問清問楚先打,打完幫你搽返葯膏,算係進步咗。到咗我呢代,諗住講道理,真係走投無路、忍無可忍時先出手,一心以為自己又比上一代好咗。
但係原來阿仔收到嘅,同我所諗嘅,完全係兩回事。
喺嗰一刻,我終於意識到發生緊咩事——我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脫離咗上一代嘅影響,但事實原來係我一早已被默化而不自知,而且仲已經開始將呢啲『優良傳統』過緊俾下一代——一方面自責難過,但另一方面又有種豁然開朗,因為終於明白一直困擾自己嘅原因,其實就喺自己身上。
『唔可以再咁落去喇⋯⋯』我同自己講,自此立志要痛改前非。
但要改變自己,談何易容呢?尤其一開始時只識得靠自己意志去控制,往往忍唔夠十分鐘就『自爆』。而爆完之後,心情就更差,自愧自責,瘋狂懷疑人生。
諗住去搵書睇,但係行到入書局,望住成個書架嘅育兒書,五花八門,邊本先啱?根本無從入手。加上自己有選擇困難,次次都空手而回。
然後又上網睇好多『育兒秘技』、『親子攻略』。睇住入面嘅教養達人輕鬆教路,諗住照辦煮碗,點知失敗遠比成功多,結果除咗懷疑自己能力,仲懷疑埋自己智力:『到底係咪呃人㗎?』
如是者,過咗好幾個月嘅迷失時期。阿仔入咗我以前間幼稚園,我當年嘅班主任仲成為咗校長。基於對學校有濃厚嘅親切感同歸屬感,我更投入阿仔嘅校園生活,更積極參與學校活動。
後來學校舉辦咗一個『家長正向管教課程』——機會嚟喇飛雲!馬上報名。亦係從呢個課程開始,我接觸到越嚟越多嘅育兒理念,慢慢理解到教養嘅本質,其實就係『身教』。
今日,我唔單止已經『戒打』成功、自信心返咗埋嚟(呢句咁熟嘅?),仲由一名普通嘅全職爸爸,變成一位『6A品格教育』嘅講師(好似好勁咁)。種種轉變,都完全超出咗我本身嘅預期。
但當然,呢啲轉變唔係一夜之間就會發生,而係一個漫長嘅調整過程,有時少啲覺察同克制,好易就會打回原形。而且即使轉變咗亦唔等於從此無憂,新嘅疑惑同掙扎仍然會繼續出現,仍然會有喺隧道摸黑向前嘅時候。不過唔同咗嘅係,喺心入面會多咗個『羅盤』指住一個大方向,有時即使行歪咗幾步,都可以修正過來。
又開始抽象?咁回歸到編輯姐姐最初嘅問題吧:全職父母咁忙,點解你仲會咁熱心去回答其他家長嘅問題?
其實每一次嘅分享,都係我對自己所學知識嘅重溫、對心態行為嘅反思、對教養歷程嘅梳理。定時整理行裝,重新出發。而如果自己嘅文字,哪怕只有一字一句,能夠引起某位同路人嘅共鳴或認同,甚至同行一小段路,已經值得慶賀。
就好似喺隧道入面,忽然聽到有人求救:『睇唔到路呀,到底係咪咁行架?』跟住回應一聲:『係咁行㗎!啱㗎喇!唔使怕喎,其實呢度有好多人,只係太黑睇唔到咋。只要繼續朝住呢個方向行,你會見到出口㗎!一齊行啦!』
加油呀!我係父能量爸爸。」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