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1 阿月（25歲）

「我就是《兄兼父職》一文中的妹妹。有讀過那篇文的讀者們，應該都會知道我這個妹妹是被哥哥養大的。正因為他的存在，讓我得以健康地成長。有人會問，那母親呢？

我與母親的疏離不是朝夕的事，而是在成長過程中一點點累積下來的。

直到現在，她仍然無法完全理解我為何而不喜歡她，明明母親自認沒有對我做過什麼，那筆債務也沒有算到我的頭上。

為什麼你不告訴媽媽呢？

長大後，當我與母親回顧我的童年，她一定會問一句話：『當時，為什麼你不告訴媽媽呢？』

而我就會反問：『為什麼你沒有察覺到呢？』

小學時，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做功課，不單是功課的困難，更是因為其中一位傭人姐姐總是要我留在房間，或在她監督下，或我獨自一人做功課。

晚飯時間，去客廳與家人吃飯並不是必然的。很多時候，還未完成功課的我，仍然要留在房間默默做功課。直到做好功課或者時間真的太晚了，傭人姐姐才會為我端上冷掉的飯菜，在房間中吃晚飯。

如果我犯了什麼錯，傭人姐姐就會動用皮帶與衣架。哭紅了眼睛，又帶著滿身藥油味的我，經歷了什麼理應顯然易見。但母親卻說：『我從來都不知道這件事，我都不捨得打你。為什麼你不告訴我？』

對於她的不知情，我自己已經有著答案：因為她總是工作到很晚很累。因為她很少會進房來查看我的情況。因為她信任傭人姐姐，而她們總有辦法開脫。

母親又會問：『為什麼你不在我們獨處時，告訴我呢？』

先別提我與母親獨處的時間也少之又少，以及永遠打不通的電話，也別說傭人姐姐才是掌握我起居與生死大權的人，當時年幼的我，真心認為傭人姐姐打我，母親不可能不知道，而被打也是我應得的。

不會溝通的兩母女

我曾經有很長時間都很眷戀母親，不然就不會明知母親電話打不通，但還是鍥而不捨地打去。

現在看，我知道母親有表露過對我的關心，即使遠遠滿足不了我的需求，但確實存在。不過，那時的我卻很難去理解她的關心，主要是她的語氣總是令我難受。

小學時，有一次我在學校發起燒。在校務處終於通知到母親後，她也從公司請假過來，我已經在沙發上躺了好一段時間。

母親接我離開時，我正在發冷，因為感到很不適而流淚，但母親劈頭第一句就是：『喊咩嘢啫！我咪請咗假嚟接你！』

當時脆弱的我，可能心思太敏感，只覺得母親比起關心，話語中更多是不耐煩。於是，眼淚反而流得更厲害，哭得透不過氣來。

如果沒有對比，或許我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因為哥哥同樣會在工作中請假，飛奔來接生病的我，而他從來不會露出半絲不耐，所以哥哥無疑更容易讓我親近。

我也有問過自己，其實這些只是小事，為什麼我不跟母親說出自己的不滿與委屈呢？

但是每每預想到母親的反應，無數次的拒絕、不耐煩，我就會卻步。然後任由那些情緒埋在心底發酵，下意識就選擇拒絕溝通，最終一步步演變成與母親關係的疏離。

責怪母親的同時，又不是無法理解

我們兄妹都認為母親不是一個好母親，但客觀來說，她並不是一個壞人，外人甚至會覺得她熱情大方。

以我所知母親從不夢想做賢妻良母，生兒育女更多是隨波逐流，順其自然就發生的事。這在上一輩，似乎是一件很尋常的事，不少人都沒有深思熟慮過，就因各種壓力成為了父母。

我也很直觀感受到，母親或許喜歡逗孩子，卻不喜歡也不適合照顧孩子。

以前至少有外婆外公幫忙照顧哥哥。到我出生的時候，兩老已年邁，再加上我並不健康，她除了請傭人姐姐，似乎別無他法。

而我有記憶起，父親就長居異地，再加上不穩定的家用，就算還沒有跟父親離婚，她已經可以說是一位單親媽媽。工作、金錢、感情各種問題，讓她照顧自己已很狼狽，更別說照顧我。

母親只是將信任托付在錯的人身上而已。

我唯有告訴自己，就算沒有父母，沒有傭人姐姐，我仍然有一個哥哥照顧我。於是，所有本寄託在母親身上的情感，都轉移到哥哥身上……」（待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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