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決定移民了——這句話簡單七字，卻難以啟齒。
對自己的父母說不出口的話
當我和老公開始考慮移民時，覺得最困難的，不是找工作，也不是找學校，而是向父母交待，並安排好他們的生活。
早幾年當老爺退休時，我們便開始跟老爺奶奶同住，一來是他們希望老來從子，二來同住亦可以減輕我們的經濟負擔。我以為我們會一直照顧他們到終老，直到我們有了移民的打算。
如今就這樣一走了之，會很自私嗎？——因為對父母生活所負擔的責任，「罪惡感」與移民念頭共生。
還記得第一次跟老爺奶奶表示我們想移民時，只見兩老臉色一沉，若有所思。「真的非走不可嗎？」老爺問。雖然我們努力的嘗試解釋原因；雖然我們心意已決，但那天飯後，丈夫仍表示感到壓力，顯得不知所措。
我們都是夾心人
離開自己的家，誰也不想。但考慮到女兒的將來，使我們決心下這個決定。作為父母，我們深知必須為女兒的前途負責；同時身為子女，又背負著照顧父母的擔子。
縱然我不與家母同住，但一想到要把她留在香港，將來有咩頭暈身㷫我都不在身邊，就會開始自責不孝。我應該留低嗎？還是勸她一起走？
真的是人生交叉點，其實可以點揀？
知道有人選擇把父母都帶走，不過大前提是老人家願意放棄香港所有，重新到一個新地方生活。
言語不通，又沒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子，加上年紀愈來愈大出現的身體問題，所面對的，真的不容易。我們問過老爺奶奶，會否考慮一起離開香港。老爺斬釘截鐵的說：「唔走！過到去又聾又啞點生活？」奶奶亦有問過在外地的親朋好友意見，他們都紛紛表示外國的生活可不是容易適應，勸告奶奶要想清楚。
打開兩代的缺口
經過了幾次與老爺奶奶溝通，他們都未能認同我們的決定。不明白為何我們要放棄香港的一切而離開。直到有一次，丈夫問：「你們認為當年爺爺嫲嫲公公婆婆辛辛苦苦來到香港由零開始，為的是什麼？其實就是為了讓你們，即他們的下一代，有更好的生活。不是嗎？」
此後，我們之間的溝通便打開了一個缺口。
他們開始理解我們的難處，明白到這一代的幸福，是上一代的犧牲而來的。我們慢慢地逐漸有了共識。我知道這一切得來不易。
兩種老人的態度
我有一位移居了澳洲的姨姨，她告訴我，在澳洲護老院內有個有趣的現象。華人老人家，整天都在怨天尤人，訴說著子女拋棄了他，使他孤伶伶的住在老人院；但相反，當地的老人家則自在快活得多，在老人院也積極參加不同的活動，會談起有趣的往事，子女探訪時亦顯得非常愉快。
都是與子女分開並住在護老院的老人家，卻有著兩種南轅北轍的生活態度。
我感恩老爺奶奶家母願意慢慢試著拋開傳統枷鎖，試著享受沒有子女在身邊的日子。一切都源於愛，無論是當初為我們打拼或今天為我們放手，光是打開心扉，願意聆聽我們，已經是個很好的示範。
我在想望，將來我老了，我也未必會想一做一個留在子女身邊的老人家，而更想做一個可以讓子女坦誠相對的父母。
圖片來源：Pexel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