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思欣（28歲）

「從小就知道家裡環境不好，簡直是『貧賤夫妻百事哀』的寫照，父母在家中對罵是日常，有次門前的鞋櫃更被冤枉地砸出一個洞。而我只努力扮演著乖小孩的角色，將感受都鎖進心房。

回望記憶中的童年，我一直覺得那是不快樂的，物質的、心靈的，好像什麼都匱乏。我也深信原生家庭影響深遠的那一套。比如說，我很怕失敗與挫折的性格，也許跟我有個不容差錯兼帶半點神經緊張的媽媽有關。又例如，太習慣背負著貼心懂事的期許，以致我總將他人目光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所以我一直都說，做父母應該要考牌。
滿腔怨念，但卻從不敢將這些想法跟家人分享。

做父母應該要考牌？

早陣子，跟媽媽去茶餐廳食飯，在手機讀到育兒的文章，一時好奇，問起她我從前是怎樣的一個嬰兒。而我沒有問出口的是『你又是怎樣的一位母親？』

『好難湊呀……』她不知我的盤算，繼續用茶匙輕輕攪拌著杯底的煉奶，徐徐說起我從沒有聽過的往事。

原來，這個女嬰痴身得很，一離開母親就哭個不停。在數個月的夜裡，她就靠在椅背，雙手抱著女嬰，好讓她在母親的胸口熟睡，自己卻沒有躺上床好好睡上一覺。同時兼顧家務活和孩子也難不倒她，她每次都把女嬰綁在背上，才走到騎樓去晾衫。仿佛嬰兒出娘胎後，仍未脫離共生的狀態。

原來，帶孩子對她來說太吃力，當時卻沒有多少個朋友在身邊，丈夫又長期不在家，然後患上了產後抑鬱。

原來，這個嬰孩沒有隨著長大而搣甩痴身的毛病，每次她打麻雀時，都在櫈底賴死不走，呼天搶地，於是她放棄了這個嗜好一段長時間。

原來，在那個早教還未普及的年代，她特地買了一組認字卡，一天一天教孩子認字，培養閱讀能力。想起來，雖然我不是聰明的孩子，但托賴在大大小小的考場求生未成問題，更有幸取得個大學學位，或許其來有自，不只是夠運而已。

我想，還有無數個關於她與嬰孩的故事，我是沒有聽過的。我不禁追問細微末節，她只淡然回說：『咁耐之前唔記得喇。』

但，這可是多了不起的事啊！

不完美的母親也不要緊

雖然，這無法將我童年那些不快樂、那些缺失、那些傷害抹走。她顯然不是完美的母親。可是，她已盡力給我最好。

世上哪有完美的家庭？哪有完美的人？我也是個不完美的孩子啊，但更重要的是，我是她的孩子啊。」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