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生活中有沒有遇過這樣的人？他們總是不由自主地眨眼、聳肩、搖頭、打嗝。有人會覺得他們大概是精神緊張，但原來那可能是——妥瑞症，一個大家鮮有聽聞，卻比想像中要普遍的病症。
我工作需要接觸青少年，也遇過好幾位患者，志堅（化名）就是其中之一。
▌青春期的躁動
我認識他時，他剛上中學，是一個彬彬有禮、樂觀主動、成績優良的學生。我那時仍是新人，未聽過甚麼是妥瑞症。志堅媽媽告訴我他自小就得病，現在情況如何，我都沒有感到太大問題，因為志堅性格隨和，班上的同學雖然會對他的小動作感到有些奇怪，不過他們都非常接納。
我那時壓根沒想過，妥瑞症的影響原來並不止那些小動作……
妥瑞症的症狀會受荷爾蒙影響，因此隨著志堅步入青春期，他的抽動變得更頻密，力度和動作更大，也更顯眼。老師和同學都了解所以並不介意，不過，志堅自己卻越來越在意。
他嘗試過努力忍著那些不由自主的抽動，但這過程就如和自己鬥力，又有如壓住彈弓，按捺得越久，就越辛苦，到釋放一刻，抽動只會更多更厲害。這令志堅上課和面對人群時，經常感到疲憊和焦慮。
▌難以想像的痛
抽動得厲害之時，志堅甚至會一下一下重重地打在自己的身上，不停地打，打得肋骨都斷了，然而斷了都仍然不能自控地繼續打。
這是一般人難以想像的痛。
痛不只在肉體，還有在志堅的內心；對上天的不忿、對自己的怨，將他的心靈和意志折磨得體無完膚。志堅因此患上過情緒病，一度想過輕生。
▌從生理到心理的折磨
對病情較輕的妥瑞症患者來說，心理壓力往往遠高於生理的影響。不少患者會因此失去自信，或者因為被取笑而不敢與人接觸，變得孤僻，甚至不敢上學。家人、老師以及朋輩對他們情況的理解和支持非常重要。
志堅的家人也一直在他身邊，他們內心的痛不會比志堅少。藥物、針炙等方法雖能舒緩一點病情，醫學界卻沒有一個根治妥瑞症的方法。最痛苦的時候除了靠意志和愛去堅持下去，真的別無他法。
當知道自己兒子在受苦，而自己做盡一切都未見好轉，不過即使多痛苦、多無奈、多疲累，仍要堅強、忍耐；我從志堅媽媽的臉上第一次了解到甚麼是淚流乾了的表情。
他們帶志堅睇遍中西醫，每晚為他按摩，甚至為了改善志堅的病情和讓他有更合適的學習環境而放棄了在香港的事業，移民外國。
▌這並不是「幸福的煩惱」
為何上天要讓志堅有這個病？
我想這個問題，志堅和志堅的家人也問過無數次。我想起大學時老師在堂上說過的一番話：「生命中真正的難題，很多時都是沒得揀，也沒法解決的，我們只是學會捱過去。」
是的，能作選擇、能夠想辦法去解決是「幸福的煩惱」。這些問題讓我們覺得是困局，很多時只是我們不願去接受未臻完滿的答案，只要退一步，自然柳暗花明。然而人生中真正的難關，如生老病死，往往不容我們有半點選擇的機會，我們只能默默接受和面對。
▌面對生命中真正的難題
在無法解決的困難前，能夠幫助到志堅、志堅的家人的，只有無條件的愛。
愛讓我們體會到自己的價值和學會對自己的接納，讓我們懂得欣賞自己和生命，讓我們不會放棄，因為我們知道這世界有人愛著你。「愛是愛的回報」——讓子女聽到、看到、體會到你對他們的愛，他們就會學懂愛己愛人，這是父母給子女最寶貴的禮物。
最難捱的青春期，志堅最終都捱過了，情況一點一點好起來。執筆前和他聯絡了一下，知道他一切安好。他希望這篇文章可以幫助到妥瑞症的患者及家人，共勉之。
圖片來源：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