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阿力 （爸爸，女兒3歲）

「以前的我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成為爸爸，更別說去思考成為一個怎樣的爸爸。我只清晰知道自己不想做『虎爸』。

本來的人生規劃中沒有『成為爸爸』這回事

我認為爸爸媽媽都有責任去照顧小朋友，照顧之外，還要教養。而在我的家庭，因為太太的工作朝九晚六，而我的工作時間比較彈性，所以很自然地，我就成為女兒的主要照顧者。

多了一重身份，多了一些責任，聽起來可能沒什麼，但成為了主要照顧者卻大大影響了我的人生時間表。

以前我有很多私人時間，下了班還可以去娛樂，而且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有了女兒後，情況就180度改變過來了。

不是全職爸爸卻又像全職父母

我本身做廣告拍攝，很看重人脈關係，應酬少不免，不然很難接到工作。只是有了女兒之後，我連一般社交的時間都沒有，與同事朋友的聯絡都斷得七七八八。飯局？喝酒？不是說笑，我不能說完全沒有社交，但肯定比從前少了九成九。

這兩年在疫情與女兒的夾攻下，坦白說工作量是有減少。於是，在沒有工作時，我全力照顧女兒；有工作時，我就把女兒託付給她婆婆照顧。

然而，就算把女兒交托給她婆婆照顧，工作時仍然有點『心掛掛』，很想盡快離開。那種感覺很難形容，除了不放心或者擔憂，還混合了不想麻煩到別人的想法。

我不覺得自己是全職爸爸，因為我還有工作，但我想我可能有著跟全職媽媽一樣的心態。基本上一完成工作，我就直接衝去接女兒，完全不想留下來閑聊社交，生活以女兒為先。

矛盾的是，我沒有工作時，僅僅是照顧女兒，也會有另一種擔憂與壓力。

當我沒有工作全心照顧女兒，就代表沒有收入。我感覺自己好像對家庭沒什麼付出，甚至會苛責自己如同一個廢人，而伴隨而來更是家庭的經濟壓力。

每次發脾氣都感到悔疚

不諱言，教養孩子真的有不少壓力！就像很多主要照顧者一樣，我上個廁所也不敢關門，生怕一不留神女兒就出什麼事。

再者，女兒是個『高敏』又黏人的孩子，只是生活上有一點改變就會『扭計』，可能是汽車換了新座椅，或者玩具積木的擺放位置不同，這些微不足道的改變都足以讓她哭鬧。而平常這些『扭計』多不勝數，單是安撫她就已讓我筋疲力盡。

面對著女兒的所謂『麻煩時刻』，即使我主張不向孩子發脾氣，不想罵孩子。但一味壓抑，偶然還是會有爆發的時候。

然而，發脾氣就能解決問題嗎？並不，甚至每次事發後，我都會向女兒道歉，細數爸爸的錯處，並且解釋發脾氣的原因。

心裡那份悔疚讓我實在不好受，宣洩怒火後，我的情緒反而陷入低落，心想：佢咁細個，都唔明白我點解咁嬲，我做咩要鬧佢？鬧佢又解決唔到問題。

為此，我也有檢視過自己發脾氣的原因，檢視起自己的情緒。

一方面，可能我是因為感到自己對家庭的付出不足，又有經濟壓力，所以情緒受了影響？另一個方面，也可能是我作為主要照顧者，沒有時間休息，太辛苦了？

有時候感到不被理解

我想很多主要照顧者並不怕辛苦，最怕是無人知道自己的辛苦，無人理解自己的感受。

我身邊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我是女兒的主要照顧者，有些人知道了也不會覺得有什麼特別。這可能是因為他們有長老或者工人姐姐去幫忙，所以未必理解只有我一個人湊女的辛酸。

不過，對我來說，外人的不理解其實沒什麼，令我感到更孤單的反而是太太的不理解。

有時，太太向我抱怨工作壓力很大，即使我說我能理解，她卻會一口否定我，說我不會明白她朝九晚六的工作壓力。然而，同樣有工作的我，怎會不明白工作上的壓力？

換過來，我也會覺得沒有做過主要照顧者的太太，即使嘴上說明白我的壓力，實際上究竟明白了多少，有多體諒實屬未知之數。這聽起來多少有點像許多家庭的夫妻對調版本。

但我仍然慶幸，太太雖然不能完全理解我，她無論在家庭還是教養女兒，都有與我分工合作。哪怕我們雖然偶爾有摩擦和分歧，卻沒有逃避作為父母的責任，我們都努力地去好好照顧與陪伴著孩子。

偶爾孤單怎麼辦？

我相信如同我有相似處境的爸爸（或者全職媽媽）有很多。

正如認識一位爸爸處境與我相似，只是他除了完成工作，還要在深夜做海量的家務，以及為孩子準備學校面試需要的文件。但他和我從沒有開口向彼此抱怨過，只有一種心照不宣的理解。

這種同行者的理解對於主要照顧者來說，也是在教養孩子路上的一種安慰，支撐著大家前行。我相信世上我這樣的爸爸不僅只有一個，也希望我的經歷，能讓處境相似的父母意識到自己並不孤獨。」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及來自Pexe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