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離異缺失」到「好事成雙」｜送給在婚姻路上遇到風暴，感到孤軍作戰的家長們

「妳是一個恩威並重的好媽媽。」

這句說話，對着面前那張空椅子，坐着垂着頭的自己，我沉默了良久，卻說不出口。

離異使家長傷痕累累

離婚以後，背着深深的愧疚走這條育兒路，沒有朋友家人有類似的經驗可尋，我像盲頭烏蠅般跌撞，只聽到「妳這個決定，苦了孩子啊！」的定論。我帶着破了又補的身心離開，以工作覆蓋傷口，卻發現買不回與女兒相處的時間。

因為怕情感的風暴影響孩子，起初我選擇了日以繼夜地工作，以為只要多賺錢，就有能力和孩子渡過行程豐富的週末，卻每每帶着累透的身心，正常的媽媽用一成心力，我卻要用十成力氣才能順利地帶孩子，結果經常覺得乏力想睡覺，或是一直生大大小小的病。

直到某個夏天，因為女兒選校的事引發了一場高衝突的危機。我退回一個房間內，足不出戶。我沒法像以往一般工作，交友，甚至只能去某幾間熟悉的餐廳，因為不需向陌生人點餐。惡夢連連，我的身體裝了警報器似的，只能繪畫和寫不合文法的字。圖畫有時像怪獸，它把我帶進深海，淚水覆蓋了整個浴缸，我好像帶着倒轉了的魚缸看這個人來人往的世界。

只有在集中精神下，我才能完成線條和構圖。重覆又重覆的點，成了一種比維他命B更有效的安全感，至少，我堅持下去吧。最嚴重的時候，我試過走在人來人往的油蔴地地鐵站，竟然雙腳無法向前行，對人失去了信心，只能整天足不出戶地閱讀，因為透過讀別人的故事，我好像能繼續與這個世界連結。

我一頭栽進書海裡，偶然在書店翻開了一本《兒童為本共享親職》的書，裡面教授如何以工作伙伴的平等關係，來調節與離異伴侶的溝通。那個炎熱的盛夏，我鼓起了最大的勇氣，平生第一次致電了求助熱線，以求助者的身份，聽着姑娘的分析和專業意見，我像在溺水的那刻抓住了救生水抱，依然難忘能夠順利地呼吸的感覺，「我和女兒有救了！」

之後的日子，透過小組我認識到和我背景相近的同路人，有位年過六十的男仕分享，他認為經過了這麼多的起跌，現在他不強求女兒一定要找自己，反而積極地以自己的英語專業幫助新來港的單親孩子，他認為人生現在正開展美麗的下半場。

從求助到自助

半年前，參加了YMCArts in Education Project，有機會在本地藝術家的指導及啟發下，完整地與同伴一起製作一本講述女性自身經歷的手造書《相值》。我嘗試把收在日記的畫作和心事，鼓起了最大的勇氣，展露於人前。

「妳為甚麼要在這個時候出書？」ymca的導師問我。

「幾個星期前，我遇見了一位年輕的單親媽媽，她正在經歷的正正是我幾年前的翻版，在兩小時的活動中，她說不到一兩句話就哭，只能低頭重覆地說：『他們不讓三歲的女兒見我……』」

當晚，我忍不住找出自己在年多前畫下的日記，那是母女相擁道別的畫面，我直覺地把畫作重新拼貼，在旁重寫「媽媽，我要媽媽……」的字句，彷彿也在重構回憶中的自己。

後來，我把畫作送了給這位單親媽媽，作為一份共勉的禮物。她微笑，淚如雨下。我堅定地向她說，「如果不能向女兒親口說愛妳，妳可以擁抱她，一首歌，短短十分鐘的相聚時光，只要彼此珍惜，就是心中的永遠了。請別輕言放棄。」因為創作，我找到了內在的力量去滋養自己的內心花園。縱使身心不能回到從前般完美無缺，但在裂縫之間，有着閃閃生輝的印記。

共享親職之路

在這段日子，我着力鑽研共享親職這個概念，而入手點就選了讀給孩子的繪本。接下來，我把近二十本的繪本從圖書館逐次搬回家，每個週未就和當時還不到5歲的女兒讀幾本。

孩子特別喜歡《好事成雙》（Two of everything By Bette Cole），很適合親子共讀。故事講述一對子女面對父母因生活價值觀不同（例如爸爸認為在大自然露營是享受，而媽媽卻愛遊船河等）而彼此生厭，於是他們向神父求助。最後，父母身穿黑色婚紗在神父見證下，說了「我不願意」，雙方親友舉腳贊成和祝福，用推土機推倒房子，重建兩所不同風格的住所，住所下面有小通道，讓孩子穿梭其中。結局是這樣的：

「最後，普通小孩有一個屋企，佢地特別些，有兩個，所以遊樂場分別去了兩次，雪糕也可以……」我望向女兒，小小的她偷偷笑，大聲說「可以吃兩次呀！哈哈……」有時，當她有些情緒需要時，我也嘗試反覆地用這個故事情節解釋，我們一起畫兩個家的地圖，用線把它們連起來，也在屋內畫上更多的細節，好讓她安心。

由「離異缺失」到「好事成雙」這種全新的概念，透過說故事，孩子比較容易理解和過渡家庭重組的轉變，也讓我們有一個更合適的渠道，和孩子一起探索更多未知的可能性。現在的我，正在一小步一小步地專注走好，雖然走得很慢，但卻走對了方向。謝謝自己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