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過把阿仔掉落街

我想過把阿仔掉落街

那是一個尋常的上班日子,風和日麗。我如常地先送女兒回幼稚園,再帶著還是嬰孩的兒子到媽媽家中。一路上抱著兒子,嗅著他的香味,忍不住在他的臉頰上親吻。電梯停在父母所住的樓層,走出電梯,行走於我最喜歡的公共屋村走廊,開放式的設計還可隱約看到獅子山。

——把孩子掉下去吧!

腦海裏突然出現的聲音,把企在對街欄杆前的我嚇呆了,冒了一身冷汗,雙手本能地把兒子抱得更緊,雙腿慢慢地帶我們遠離欄杆貼著牆邊往父母家前進。

把孩子安頓後,我帶著滿腦子問號上班。自從兒子出生後,晚上常睡不安穩的他,令負責「夜班」的我嚴重睡眠不足,早上又要趕著送女兒上學,也要上班工作。我跟自己說,反正已經是每天的例行公事,我應該可以應付的,應該無問題的。我這樣的告訴自己。

可惜,第二天再經過同一條走廊,同一句說話再在腦中浮現,我知道,那肯定是出了問題。原來在不知不覺間,照顧兩姊弟的壓力,工作及睡眠不足的問題,已經超越了體力及心理所能應付的水平,我這個爸爸正向著情緒的深淵進發。

這份「上進」與「決心」既是動力,也同樣把我推向深淵。

相對很多的父母,我已經算幸福了,既有太太也有四大長老的支援,理應很輕鬆。我明明不是單打獨鬥地照顧孩子,為什麼我會把自己推到這個地步?

在婚禮中,曾許下的諾言是要做一個「好爸爸」,而這個諾言背後,或許是源於成長中缺少了的「讚賞」和「成功感」,甚至最基本的那份「存在感」。這一切一切推動著我要更努力當個「好爸爸」。在大家庭中,我的年紀跟親人格格不入,單獨地處在一個年齡的鴻溝中;而現實的世界總是喜歡比較,總把我和女朋友(現在的太太)放在天秤的兩邊。所以,那些人生勝利組理所當然得到的,處在「低端人口」的我只有遠望,活在孤單中而又人微言輕,我被天秤升高到別人看不見的空間中。

我要當個「好爸爸」,原來是有意無意的想要把這些缺少的部分拿回來,我要爭取別人的認同,甚至連太太也說我搶了她的工作,讓她像個懶惰的媽媽。

這份「上進」與「決心」既是動力,也同樣把我推向深淵。

夜深人靜,手還拿著帶點餘溫的奶樽,望著熟睡中的兩姊弟,我很確定,為著他們就算多艱苦也不會有任何疑惑。但我不禁反問我自己,再這樣走下去是正確的嗎?或許我也應該要把手鬆開,把抱著不放的責任讓身旁的人來分擔。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息,而孩子也慢慢長大,我最終能走回頭路,離開那個深淵。抱著兒子經過獅子山下的那段走廊,腦海浮現的只有親子之間的那份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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