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黑面媽媽|從母女到朋友,終成為戰友

我和我的黑面媽媽|從母女到朋友,終成為戰友

我和我的黑面媽媽|從母女到朋友,終成為戰友

如果要形容我跟媽媽的關係,我會說我們是「母女」、「朋友」和「戰友」。我們一起經歷了很多人生的起伏,關係更隨時間不斷地演化。媽媽,不但影響我的人生,更影響了我成為一個怎樣的媽媽。

我是害怕媽媽的小孩

小時候我最害怕的就是媽媽。

上一代人教仔沒有幼兒心理學和各種育兒資訊,很多人的唯一準則就是教出一個「聽話」的孩子,最重視孩子的服從性,所以往往會用嚴厲的方法去教導孩子跟著大人的意思和節奏生活。我的家庭也是這樣。

我最初的記憶裡,不曾見到媽媽的臉上有笑容。我犯錯的時候,她才沒有時間和顏悅色地跟我慢慢說道理,她只會跟當年大多數父母一樣來頓「藤條炆豬肉」,而我又怕痛嘛,暗地裡便很害怕媽媽,順理成章明白到要成為一個合媽媽心意的「好孩子」。

直到我知道原來媽媽是會笑的

可幸我是年尾出世的孩子,按當時的入學要求,我上幼稚園的時候差不多比其他小朋友大一歲,即現在說的「大B」。班上的同學還在哭哭啼啼,我已經懂安靜地坐著聽老師教書識字,簡直是坐擁絕對的優勢。加上我的記性很好,所以幾乎不用溫習,考試也能輕易取得滿分。

我媽媽一個湊三個,忙得甚至連我已經考完試也不知道。有一天放學,校務處的書記叫媽媽入辦公室。我覺得很驚奇,該不會是有什麼事吧。誰知書記跟媽媽說:「你的小朋友考到第一名。按學校的慣例,考第一的同學會有獎學金,所以這個學期不用交學費了。」

回家後媽媽笑著對我說:「你要考試都不告訴我,真的想不到你不用我幫忙溫書都有好成積,很『叻』!」那是我第一次見媽媽對著我笑,稱讚我「叻」!我很想再看到媽媽對著我笑和稱讚我,自始,我不再因為害怕媽媽而想當「乖孩子」,而是希望媽媽笑才努力成為「好孩子」。

媽媽,我想和你傾多啲偈

我漸漸長大,媽媽的「藤條炆豬肉」亦漸漸減少。一來當然是我仍然怕媽媽,所以努力減少要「藤條炆豬肉」的機會;二來是我跟她傾偈的時間越來越多。

每天一放學,我便會急不及等待地告訴她上學時各種開心和不開心的事情。奇怪的是,我發現無論媽媽有多忙,她都不會發怒說我阻礙她做家務,反而很樂意聆聽我說的故事,雖然還是不會很熱情。

有時她會「嗯」一聲再點點頭,有時會附和我幾句,有時又會給一點評論。跟媽媽交流的內容越多,我害怕她的感覺也慢慢減少。

我跟媽媽的關係就是由一個又一個的故事,一下一下的點頭和回應建立起來,我們會互相信任,互相支持,最後由照顧者和被照顧者的關係,變成可分享內心世界的好朋友。

我們是同甘共苦的戰友

平靜的家庭生活到我讀中五那年完結。

有一天,爸爸發現皮鞋突然間穿不下,到醫院做身體檢查。報告一出,結果是肝癌和肝硬化,醫生說可以做化療,但是並不樂觀。過了兩年,爸爸便過身了。那年我中七,弟弟中五,妹妹還是小學二年級生。

爸爸離開後,身為長女的我便擔當了「爸爸」的角色,與媽媽一起擔起整頭家。我們甚麼事情都會商量一番,我應該繼續學業嗎?弟弟應該出來工作嗎?要如何安排家中的事務?艱苦的日子慢慢過去,我和媽媽就像經歷完世界大戰的軍人般,花了不少時日才重回正常的生活。

最終我完成了博士學位,弟弟和妹妹亦讀到大學畢業才投身社會。就是因為我和媽媽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過,我們變為人生戰友。

媽媽的黑臉之謎終於解開

今天,我由別人的女兒成為別人的媽媽,終於了解到為何小時候的媽媽是「黑面媽媽」——帶孩子是一件極度累人的事情!

媽媽本是家中獨女,中學畢業後做了幾年裁縫便結婚,婚後不久就懷上我,成為全職媽媽。雖然我不是一個特別難照顧的小孩,但是媽媽由別人的女兒一下子變成別人的太太,別人的媽媽,當中的壓力其實相當大。加上在我一歲半時媽媽懷上弟弟,後來又生了妹妹,一個湊三個,她真的連喘氣的時間也沒有!

如今我帶一個小孩已經很吃力,更何況當年我媽媽要帶三個孩子,同時只有一個人處理所有家務呢!她根本不是黑臉,而是累到一個點…連情感都麻木了。

當年的育兒觀念中「藤條炆豬肉」是理所當然的事,「無視孩子要求」和「奪去孩子最愛的事物」都是調教孩子的有效方法,她自然沒有多想便用在我們身上。只是時代已經不同,即使我理解媽媽當年「黑臉」情有可原,我還是不希望重蹈覆轍。

我兒時希望媽媽會笑,喜歡媽媽聽我講故事,我現在盡力和小人仔建立更好的親子關係,但這實在不容易。可幸在做不到的時候,我知道身後還有位強勁的戰友——媽媽——支持著我繼續走這條難行的育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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