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Nelly （22歲）

「我的父母在我13歲才正式離婚，但在此之前父親已經長期居於外地，不在香港，所以從小到大，談起父親，我都說不出他的喜好性格，想起來的都是母親說他的壞話……

母親對父親滿懷敵意，即使二人分隔兩地，仍能互相數落對方，我也聽了很多年。我亦曾在睡前，聽過難得見面的父母歇斯底里的爭吵。

可是，我的內心卻沒有太大感受，無法與母親同仇敵愾，但也不會因此維護父親，要形容我的感覺，或許用『陌生』會比較準確。

我對父親的好感，也只是僅此而已

童年時期，我與父親相處的回憶可以說是屈指可數。這讓父親在我心目中如同一道符號而已，雖然知道他存在，卻沒有真情實感，更別說愛恨。

小時候我一直想要一隻小狗，我不記得父親如何得知這件事，有可能是我提起過（基於反對養狗的哥哥絕對不會跟他提起），他便帶我去買了一隻很可愛的史立沙小狗。雖然一年後，出於各種緣故，小狗就被母親送人，讓我哭得很傷心。可我對小狗的愛依舊存在，讓我愛屋及烏，也對送我小狗的父親有一些好感。

但也僅此而已。

比起我與父親的陌生，哥哥與父親關係算是比較尋常的父子關係。他比我上大好幾年，總算和父親有過正常相處的日子，有很多共同回憶與話題，也會有所聯絡。

通過哥哥，父親偶爾約我們兄妹見面吃飯，見面時，我跟父親通常沒什麼好說，聽著他與哥哥談天說地，而我則一味埋頭苦吃，吃飽就倒頭睡在哥哥身上。

有時，哥哥會走開，當只有我和父親二人獨處，大家會努力找話題，但一句兩句後便點到即止，父女間又只剩下尷尬的沉默。

我和父親的疏離，大概是因為母親

父兄與我三人一致不會讓母親知道見面這件事，而小時候，哥哥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夠帶上我去見父親。

長大後，回想起一切，我意識到我與父親的陌生，除了因為他長期在外地工作，其實與母親的阻撓也不無關係。

據哥哥的說法，從前父親在外地回來，想要在家中小住幾天，即使當時二人尚未離婚，母親也不會允許，讓父親有家不能入。我記憶中，父親只難得出現在家中的數次，是睡沙發，從沒有睡過在床上。

不過小時候的我，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事情，也不太能明白父母間的恩怨，讓我意識到母親對父親的憎惡，是不時的數落，以及那一件事……

有次母親不知為何沒有帶上哥哥，帶了我去只有節慶才會探訪的嫲嫲家。

我看著母親向嫲嫲跪下哭訴父親的不是。我已不記得母親具體說了什麼，只記得場面很混亂，嫲嫲也哭了，說著我聽不懂的方言。當時父親一方的家人也在，卻沒有一人為父親辯解，個個忙著讓母親起身，就好像母親說的都是對的。我記得那時我也同情著母親，對父親更沒什麼好印象。

也許是因為哥哥早過了任由母親擺佈的年紀，所以當母親想要在家中找一個同仇敵愾的人，就自然找上了我，她鮮有在哥哥面前搬弄父親的是非，卻會跟我盡說父親壞話，她希望我如她一般討厭父親。

即使重奪和父親見面的自主權，我也…

一旦，母親發現我們有任何跟父親見面的打算，這些言論就會出現——『我先係養大你哋嗰個！』『佢有無為你哋做過啲咩？』

當時的我也會心想：值不值得為一個無話可說的親人，而冒著被母親責罵、審問、忽然嚴加規管甚至下跪哭泣的風險呢？畢竟我們還同住一起，或許是出於怕麻煩或者恐懼那個情緒激動的母親，我小時候多半順她的意。

直到我長成一個青少年，我才真正有自己決定見不見父親的自主權。但更多時候我甚至想不起父親這個人存在，哥哥問我去不去見父親時，即使我的行程可以改動，我也多會選擇不去。

父女關係的現在與未來

到現在，我已成年，哪怕我們兄妹什麼都不說，母親仍會在知道我們與父親見面後說：『唔好以為我唔知你哋有見個衰人——』

『你知，咁點吖？』哥哥反問，母親頓時啞口無言，因為她無法再阻撓兩個長大成人的子女去見自己的父親。

但父女的關係沒有因此而變得親近。

陌生與疏離已深植於父女之間，我們沒有人急切地想『修復』關係。至少，最近不再與母親同住的我，與父親見面也終於不需要太顧慮母親。

或許，我們一輩子都會繼續如此陌生，但這段關係始終無人會割捨。此刻，我安於現狀，大家能夠一直見面，便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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