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女兒一起退步(下)|不必步步進逼,教養也可以退一步海闊天空?

父母讓步

(續上集)這一天,我又失控向女兒咆哮……

星期天在婆家的例行家庭聚會,小小的單位內慣常地擠了 9 個人。晚飯時間稍為延遲了,皇帝女兒早已餓得呱呱叫。好不容易等到開飯,我立即跳起來準備女兒的飯碗。飯桌上放著蛋炒飯,原來今晚沒有白飯。

沒有白飯怎麼辦!?

我心裡一涼。
女兒不喜歡吃蛋。

不過那盆炒飯只是看起來金黃,幾乎沒有蛋的痕跡,我大膽估算女兒吃不出來的。她急不及待吃起來,隨即就吐。「我不要吃蛋!」然後跺腳揮手嚎啕大哭。

天哪,你的舌頭也未免太厲害!我急忙安撫,只好讓她先吃最愛的雞翼。然後,餐桌上的人開始七嘴八舌的加入「教導」和「安慰」。

吃完一隻雞翼,我著她先吃其他餸菜,她再次哭鬧。「再吃一隻雞翼,你就要開始吃其他東西了,可以嗎?」她點頭說好。又吃完一隻雞翼,她仍然哭着不肯吃其他東西。這下我生氣了,但我繼續讓步:「媽媽餵你好嗎?」我拿起匙羹餵她,她大力撥開說不要。類似這樣又來回了好幾遍。

同時,其他人繼續你一句我一句,此刻我的心極亂極惱火。

怒火熄滅我才終於看到你的需要

溫柔的聲線逐漸變得冷漠,接下來開始恐嚇、威脅。女兒依然在大哭。我再也忍受不了,霍的一聲站起來,指住女兒的臉大聲吆喝:「夠了,你不想吃就什麼都不要吃!」我大步離開飯桌,邊走邊罵。

女兒被我嚇壞了,哭得更淒涼。家人頓時鴉雀無聲,只剩下爸爸接手安撫的聲音。她哭着叫媽媽,但並沒有讓我的心軟下來,我在沙發上再次大罵:「哭什麼哭!已經沒有迫你吃飯!」

爸爸勉強讓她吃了幾口菜,然後抱起她安慰,哭聲開始減弱了。

哭聲停了。

原來她只是需要一個擁抱?

既然累了,我們一起放鬆吧

隔天,午餐時間到了,我做了飯,準備跟她一起吃。她慢條斯理的吃了一口,然後又開始彆扭,似乎菜式又不合她胃口了。但這次她直接說出來了要求:「我想媽咪抱住。」

我還沒有從昨晚的事回過神來。當下不想再糾纏,我放棄了平日的堅持,抱起了她。她吃了幾口,又開始雲遊太虛。「媽咪餵你好不好?」我問。她笑開顏,然後整頓飯都是由我餵食,吃得很香,她甚至哼起兒歌來。

我忽然覺得整個人被鬆綁了,眼前彷彿撥開了雲霧的清晰。

飯後我跟她約定,晚餐不可以再要求爸爸媽媽抱著餵飯。那一晚,她吃得就像 Trouble Two 之前一樣,快而準。

之後,有一天煮了肉醬意粉,她說不想吃醬汁,只吃意粉。我說好,她安靜地吃了兩碗白煮意粉。

又一天,她不想吃早餐中的西柚。「可是剛才我問過你,你說要吃。你無論如何吃一點,剩下的可以給媽媽。」她點頭,拿起一塊吃下去。

原來我們不用急著成長

其實那一晚,她只是需要感到完全被接納,只是想感受到爸媽無條件的愛。
她不開心。
她能感到媽媽生氣。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做錯事了。
所有人都在指責她。
爸爸也沒有過來疼疼她。
她很害怕。

可惜她只有兩歲五個月大,沒有能力在情緒極度混亂的情況之下說:「媽媽,我很害怕,請你抱抱我。」因此她只能哭,只能說不要。因為當下她想要的是抱抱,不是食物。

寧可慢一點,我都想和你一起走

為了當個稱職的媽媽,我看書,讀研究,聽分享,以為結合自身的知識、經歷和價值觀,就得出自己的一套育兒方式;我秉持信念,堅守原則,以為自己能用「最好」的方式教育下一代,好讓她成為優秀的人。

可是我的堅持慢慢演變成執着,把我拉進了死胡同,讓我和女兒倆都喘不過氣來。我只顧自己的期望,看不見女兒的心理需要,將她的表面行為看成了行為倒退,把暫時放下育兒原則,看成一種「退步」。

寶貝女兒在成長的路上猶豫、躊躇,我卻只顧用力拉着她的手向前,沒有回頭看清楚她跟前的障礙物。她會不會被我拉倒受傷?然後從此不敢再牽我的手?

我不清楚這場 Trouble Two 會如何發展下去,也許她真的會就此回到了要抱要餵的時光,然後我得重新再陪她學習「好好吃飯」。不過我確切的感受到跟她攜手「退步」的美好。

我退回到她身旁,女兒顫抖的手也重新牽緊了我。

而且,放下堅持,也沒有想像中的可怕。後退了,還是可以再一次鼓起勇氣踏步向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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