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課這大半年間,我要同時兼任老師的工作,與大仔一同完成每星期的功課。
一天下午,我跟大仔在做一份數學功課,題目是要數一數圖中有多少顆球,然後圈出正確的數字。「一、二、三……七」「有幾多個呀?」他沒有回應。
隔了約十秒,我再問:「咁即係有幾多個呀?」他一臉茫然,依舊沒有回應。「快啲答啦,你數咗架。」因為要趕著家務的行程,我開始有點急躁。
他一臉失落,而我又得不到回應,為免僵持下去,我決定先暫停一會。到了晚上,他帶點委屈地說出了一句:「我都唔識,你要教我先識架嘛。」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孩子還小,需要時間慢慢理解和消化新事物,而我卻用了自己的角度去看,覺得題目很簡單,更為了完成任務而催促他。
▋父母在趕什麼?
想起來,過往日常生活中我也經常自顧自地「衝衝衝」。
之前孩子坐校巴上學,校巴早上8:03到達,而我上班的巴士則是8:05開出,巴士站雖然很近校巴停泊的位置,但若校巴遲了一兩分鐘才到達,我就趕不及上班。因此每天早上都匆匆忙忙,生怕校巴誤點。
孩子卻總是相反,他早上賴床,起床時眼睛仍睜不開,臨出門口前才醒來,我著急地替他穿上校服、鞋襪,讓他匆匆吃兩口麵包,便拿著他的書包,拉著從後方施施然的他一直衝往校巴站,氣喘得很。孩子從後方輕聲說:「媽媽,我追不上,可否慢一點呀?」這個場面,與蠟筆小新的媽媽美冴帶著小新趕上校巴的情況完全一樣,每日重演。
有時我也不明白為何要這麼趕,究竟我們在趕什麼?大概這是生活中的無奈吧。
▋刻在腦袋的兒時回憶:我追不上前面的背影
我還記得我小學一年級時的一幕畫面,它一直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裡。
那天放學時正掛著三號風球,爸爸到來學校接我和姐姐。他給我們每人一把大人的長傘。在回家的途中,會經過一條馬路,個子細小的我,用力捉住那把又重又大的傘,舉步為艱。狂風大雨迎面而來,前面白濛濛一片,我努力找尋與我同路的兩個背影,他們已在我遠遠的前方,到了馬路的另一旁。我想叫着爸爸和姐姐等我,但雨下得很大,雨聲和風聲完全掩蓋着我弱小的聲音。
那條馬路,是我花了最長時間才過到的一條馬路。握着那把長傘,在強風下我猛力捉住,好不容易走到馬路的盡頭……哎,我不小心絆倒在地上,鬆開了手中的傘,大傘吹到了對面的欄杆。
突然,紅燈亮起,我抬頭一看,一架雙層巴士準備在我身旁開出,我十分驚慌,卻無力站起來。我會死在這裡嗎?這時候有一隻手向我伸過來,迅速把我拉到行人路上——是一位慈祥的伯伯救了我。
我的膝蓋擦損了,我慢慢走到前方,繼續尋回爸爸和姐姐的身影。
那時候,小孩的傘不容易買,我明白爸爸為何給我大傘子,若三人共用一把傘子的話,大家一定會全身濕透。可是,我趕不及他們的步伐,我很希望他們能等待一下我。
在疫症的這段日子,我們再不用每天早上趕著送孩子上學,社會節奏亦變慢了。我們也該放慢腳步,等待孩子,與他們一同看看沿途美麗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