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Caren
撐住十級陣痛或為孩子捱一刀，為人母親的大概都是靠個「勇」字一路走來。而Caren媽媽的勇氣，也許超乎我們所能想像——就在她的大仔Jaden離世約七年後，她誕下了生命中第二位孩子。
如果成為媽媽是世上最快樂的事，那麼失去孩子應該就是世上最痛苦的事。
喪子之痛，誰能承受？但總有人能把悲傷轉化。
「懷著Jaden的時候，已經知道他有機會有先天缺陷，但當時不同醫生有不同說法，一半說他正常，一半說他有點問題，但又不肯定是甚麼問題，最後我決定繼續懷孕。」知道孩子可能先天不足，但Caren還是堅定不移，決定要給這孩子全部的愛。結果在三十五周，Jaden就得提早開刀出生。
他，是一個罕見病嬰兒，先天性機能問題嚴重，連呼吸也要用醫療儀器維持，初生的他一離開母親便被送進兒童ICU病房，Caren也開始了漫長的醫院陪伴的日子。「當時我日日到醫院在床邊陪伴著他，足足9個月。醫院的教授做了很多檢查都不知道他患了甚麼病，只見他的病情持續反覆。最壞的時候醫生給他注射嗎啡，我們都預備他要離開了，但是他竟然沒有走，他的生命力很強！很想繼續生存下來！所以我就更加沒有一刻想過放棄他了。」談起10年前的往事，一塊心頭肉，Caren還是不禁眼泛淚光。
九個月過去，Jaden的情況稍為穩定，終於獲准出院，Caren把他需要的醫療設備統統買回家，並請了兩個家傭與她一起三個人輪流24小時不分晝夜照顧Jaden。「只要氧氣喉稍稍被他的身體壓著或鬆脫，他便會因缺氧而全臉發黑，危在旦夕，所以他的床邊要有人24小時守候監察。一旦呼吸機響警號，我們就會衝進房間幫手。」每天往返孩子床前數十次，不是蓋被子，而是跟死神一拚，Caren 的精神多緊張可想而知。
「當時我謝絕我的父母探Jaden，一來不想他們難過，二來怕人多細菌多令他生病。那時候我全屋有9部空氣清新機，我知道好crazy，但只有這樣我才心安。」即使是離開屋企，Caren也只是帶Jaden接受針灸治療或到處尋醫。原本交遊廣闊的她，並不介意朋友知道兒子患病，但當時照顧Jaden已身心俱疲，亦不想離開他半步，日子久了朋友也不敢打擾她。「當時唯一的減壓方法是在家跑步，當我離開兒子房間就會玩跑步機，做點運動放鬆一下 。」
不過這種付出，並未有換來奇蹟。小鬥士Jaden在一次治療中突然心臟停頓，最終在醫院離世。而在Jaden 27個月的短暫人生中，由於發展遲緩以及需依賴呼吸機維生，他始終沒有走動過，亦沒有說過一聲「媽媽」，一直只像初生嬰兒躺在床上。有時他把大眼睛睜得圓圓，彷彿看著Caren，眼神卻仍是空洞。
但母愛就是這種無私的付出，即使是單向，從沒有回應。
「婚前我憧憬過要生三個孩孩子，送他們到最好的學校讀書，給他們全面栽培，總之是給他們最好的。不過Jaden改變了一切。很多人問我有沒有後悔把他生下來，完全沒有。世界原本就是不完美，只是我們不肯接受不完美。我常說，如果我這生沒有遇上Jaden，我這生就枉過了。」
哀傷沒有限期，有些人卻能把悲傷轉化。
在喪子後，Caren跟前夫分開了，也接受了短期的心理治療，同一時間報讀特殊教育碩士課程，矢志服務特殊兒童家庭。結果兩年制的特殊教育兼讀課程，她一年便完成，並以優異成績畢業。之後，她曾加入大型社福機構，服務有學習障礙、發展遲緩、自閉症、過度活躍症的孩子和他們的家庭多年。曾是過來人，她特別明白長期病患者家屬的精神和心理壓力，唯有讓公眾都明白特殊兒童的限制，消除歧視，才能達至共融。她更立志要成立基金，幫助自閉症兒童和他們的家庭。
Jaden的出生和離開留給Caren的是一種使命感，還有走下去的勇氣。去年，她再度成為媽媽，誕下了一位健康可愛的女兒。人生就是不斷向前，懷著理想與希望，走下去、走下去！
訪問及整理： IVY，資深傳媒人，雙職母親，希望以文字支持父母，尤其關注兒童身心發展，作訪問或專題式報導。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